Tuesday, June 2, 2015

嘉缘集叙,正文,第二,三章,31-44 页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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08

上海

嘉回到上海,歇了周末以后星期一回去上班。范妮兴高采烈地打来电话,说简和麦康刚才从西安打来电话,正登机回北京,他们已经决定帮助她办留学,她要请嘉吃饭。刚挂了,敏来电话,说翻译很成功。桂林让她以后多带队去。嘉告诉她范妮拿到担保了。敏说那对范妮是件好事。范妮英文好,但对医一窍不通,也不象嘉那样不太懂精神病,翻起来却很精神,桂林的几个老医生还以为他是敏的研究生。医院计划以后从医学学生中培养翻译,医学翻译并不要求口语象范妮那样纯正,还可以翻医学资料。

话题很快转到了乔。嘉说姑父托麦康传口信,要他帮忙劝劝乔。敏叹了口气,说那个日本人川岛她见过,在她看来挺不错的,可是姑父对日本在情结上过不去。至于劝嘛,嘉那份工资还不够打两小时国际长途的,就写信吧。

乔比嘉大一个月,是敏的独女,一直很孤单。在华东师大二附中念高中住读时还有些朋友。后来进了上海第二医学院,埋头念书,很少有社交。她父亲在美国开的是美国医业中属高端的精神病科,而且是实验性很高的青少年专科。敏在上海也是这个专科,她的很多病人是高干子弟,有时候她直接上空军的飞机去出诊。上海开放多年后,精神卫生逐渐引起社会重视,敏的社会地位因此上升很快。她于是将乔护得很紧,不久乔的朋友和玩伴就只剩下嘉了。

范妮从江苏苏州一中毕业,比嘉晚一年进复旦大学,在历史系读了两年后转到英美语言文学。她毕业以后到敏的医院去面试前,敏打电话来叫嘉去帮忙面试英语口语。嘉说只要复旦文凭是真的,又是苏州一中的,不会差到那里去,关键是你喜不喜欢她。

范妮刚开始工作不久,碰上乔准备到美国留学。她大显身手,三个月里将乔的GRE的阅读项目从五百二提到七百六,总分从一千九百升到二千一百五,口语和听力也劲涨。敏看到实惠,乔也有了伴,很高兴。有时敏出差,范妮就去她家陪乔。范妮比嘉小十四个月,尽管不乏追求者,在上海也是飘单。一米七零的她就这样成了一米七一的乔的亲密朋友。不久范妮和嘉在医院的餐会上由乔介绍认识了。嘉从此出现在医院的次数比以前多了。两人很亲密,英文起来喜笑怒骂,弄得旁人嫉妒的嫉妒,愤怒的愤怒。两人没坏规矩,敏又罩着范妮,大家依在这条风景上时间长了,风景也就依旧了。

敏曾经想嘉会替范妮向姑父开口要担保。不过似乎范妮和嘉达成了默契,一个不去开口,另一个似乎也不想借他的口,好象和他接近,除了找个人和她讲讲英语外,没有什么企图。敏有点看不懂,乔却因此认为妮和嘉有戏了。嘉讨厌被人利用,他很有能力辨出别人是不是在利用他,范妮想必看到这点了,她肯定是堕入情网了,当然不愿意为了一个担保而失去嘉。

敏不反对乔的这个看法。乔也同意敏的原则。如果妮和嘉最终没有婚成一对,那么范妮也就只能待在圈外做个好朋友,开国际公司的事是不能让范妮介入的,哪怕只是翻译,哪怕医院不要求她汇报。麦康和简组团来华一事,是乔一手在美操办的。敏和乔就这样将嘉送上了去桂林的飞机,将他送到了芙金和星蓉的面前。

09

星期二下午四点多,出版社开始有人离开下班。楼下门卫来电话,范小姐驾到。

范妮起初来出版社找嘉,门卫叫她小范。嘉听上去象小贩,叫门卫改改口,门卫不以为然,嘉就在总编耳边吹风了。出版社开会讨论如何搞好精神文明。总编指出,出版社是国家级文化单位,精神文明成绩好坏具有标志性影响。现在别的单位专业人士来本社交流翻译经验,我们有的同仁一口一个小某,好象这里是车间。精神文明嘛,首先要体现在对知识分子的尊重上,人家是名校的专才,我们连称呼都这么随便,还想吸引人才?第二天范妮来了,门卫问她打电话上去如何称呼。范妮说她不是党员,叫同志不妥,就叫小姐吧。范妮在嘉的出版社是一道风景。嘉的左右同事叫她妮妹妹。主任见她来总是拉嘉吃饭去,就老用苏州腔叫你第苏州饭妹妹来聊。

范妮出生在苏州。她三岁时母亲调北京去了秦城监狱工作,父亲也跟着转到北京去教书。两人都在工作上花很多时间。秦城监狱里的很多犯人很不一般,外面不能看的书他们可以看到。有时候犯人走了,留下许多书和材料,母亲带父亲去,让他挑对范妮有用的,记借出来,在家里悄悄教范妮读。母亲在范妮读高二时奉调回了苏州,举家又迁了回来。范妮考大学英语考了九十二分,进了复旦大学历史系。历史系鼓励学生加强外语,减少对译文的依赖,直接攻读外国史。范妮当时就想着以后读研究生要到外国去读,头两年花了很多时间攻英文后对语言产生了兴趣,就转专业了。

她在北京时年纪还小,长大了也没有喜欢上过苏州的男孩。这并不是因为她对苏州的男孩有什么偏见。一来她的确没有遇到令她动心的。二来在她眼里,苏州是上海的附属城市。她想她在苏州的没有,是上帝在暗示她的将来应该在上海。不过后来在复旦大学的四年里,她对上海和其它大城市来的男孩也没有多少特别印象。英美语言文学系的女孩子,在男孩和她们自己的梦中,都是天使。她或许是因为母亲是狱吏,又在北方风化多年,作风着地踏实简约,也或许是晚两年转来的,史记重于浪漫。几次约会后,她发觉自己改不了对别人批判太多,也就不再试了。不过她上海还没有呆够。要是将来出国,上海出去的机会应该是最多的,学校外面应该大得多。她在上海无亲无故。她想这或许是一种优势。

麦康告诉她嘉在伏波山顶上说她是美丽鸽子,她开始胡思乱想,不知道这是不是嘉在向她发什么信号。她这样心乱着,嘉下楼来到她面前。她从看到嘉的第一眼起就爱上他了。

10

标准的瓜子脸,从脸到身,一体的柔。左颊有一小团胎记一样的淡紫雀斑。脸上,乃至整个人体外观,没有特别引人注目的优点或缺点部分,整合起来给人一种剪纸般的精美。一点点淡妆,没有脂粉气,没有学生气。成熟干练,又没有老资格老油条。

两人一起离开出版社,没说什么。走到铜仁路,范妮才挽住嘉的手臂。今天我想多走点路,你不反对吧?”“可以。想好去哪里了吗?”“没有。一边走一边想,看到了就坐下来吧。”“嗯。嘉应着。范妮每次和他出去,总要想个创新。他通常跟着她的开头,去享受她的大小聪明,中间加点自己的元素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  桂林玩得好吗?”“还可以,就这么一块地方。对了,给你带了个礼物。”“有长进,知道拿礼物哄人了。嘉从包里拿出一座玉制的观音,咦,怎么少个手指头?”“简买了两个全的,就剩这个缺了手指,没人要。本来是图便宜,后来觉得很有点意思,配你正好,就买了。我不是说你只配便宜的意思。”“我知道。那配我怎么讲呢?”“不告诉你,自己琢磨。”“那你替我拿着,等我想出来再说吧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  走到南京西路和南京中路交接口,两人坐进一家还干净的面馆。嘉很少喝酒,不喜欢和很多人一起搓一顿之类,对西餐,烛光晚会,西皮雅皮,小资调一类也有些抵触。吃的方面他很是随遇而安,只要饭店有,他吃来吃去就选那几样,他也没有特别不喜欢的。他对照顾别人生意这点非常敏感。如果饭店没有他通常想吃的,他只要坐下来了,一般不会站起来走人,让服务员推荐几个就是了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  范妮点什么,嘉总是可以的,反过来也一样,烤麸,海蜇皮,糖醋排骨,白斩鸡,咸菜肉丝面,芹菜肉丝面。宁波人对咸菜向来不拒,她从小吃惯自家种的芹菜。嘉拿起茶杯,祝小姐申请担保成功。”“谢谢。她还等他说下去,他没了话,拿出观音放在桌上,想出来了吗?”“请阁下明示。”“观音那缺掉的手指你知道哪里去了?”“哪里去了?范妮抬起头来,柔柔地看着他。嘉伸出手去,笃笃敲了敲范妮的前额,你就是呀。所以将这送给你,是完璧归音的意思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  范妮的心轰的一下。嘉就是这样奉承女人的,他不麻肉,他麻心。她拿起观音,才注意到这尊观音刻得是和她的脸有点象。她低头对着观音左看右看,好不喜欢起来。她不烫发,没有芙金的制作与海金之气。刘海梳得齐齐的,正宗的苏浙小姑分头,一件绛红色绸衫,上面罩着一件宽袖外套。精通英文没有将她变得很洋-很流-很利。喷薄的朝气中,有点颜体,有点苏绣,还有两分皇城落韵。

那一夜嘉和范妮走得很长。一会儿英语,一会儿中文。走过他住的小洋房,没有进去。他替她揣着观音,她挽着他。嘉不觉得范妮比往常贴得更紧,她的贴还是原来她一贯的贴法。不过从饭店里出来后,范妮的胸好象涨开了,嘉觉得自己的手臂有点在撩拨她了。是淑女体内的春情悄然弥涣成性欲了。天成小巧的乳房现在催丰开满,在步趋无意之间无声地招摇,磨挲男性的新疆。

11

走过了午夜,离范妮的医院宿舍还很远。到了电车车站,嘉停住了。范妮脸红着,正兴冲冲享受着他若即若离的亲昵,止了步,抬起头,明白了他的意思。嘉放开了范妮,让她自己站着。现在是工厂下中班的时候,车站上有五六个人在等车。车来了,别人都上去了。嘉挥了挥手。司机提醒嘉,说半小时一班,整夜开,慢慢谈啊。嘉看了看手表,道了谢。车在工人们的小声哄笑中开走了。范妮从嘉手中拿过观音,达林,你怎么回去?”“到你那里下,换十七路五站。下一班还早呢,我替你再捧一会儿。

两人走了一晚上,嘉没有提到他和麦康的交流。你还有什么没有告诉我的?”“比如?”“麦康说是你劝了他才最终决定的。”“这很重要吗?我们爬山之前他已经百分之九十了。你把他变成兔子,让我感到了你的心在熬,你不高兴。这种事情,我比你自己去效果好,有机会干嘛不用?他要我去劝乔,我们就成交了。我觉得转专业的提议很有道理,你可以考虑读管理去。”“管监狱?”“不要那么机械嘛。

嘉是成人之美,没有送什么信号。范妮清醒了些,低下头去,才看到自己的胸乳涨得很满。她意识到她让嘉难堪了,有两次笑弯了腰,把乳房压到他手上了。他扶了,没有捏玩。她的脸发烧了,她不知道嘉从她的乳房那里读到了什么。他很会读。

嘉看范妮窘着,意识到麦康没有将芙金告诉范妮。也是的,现在有什么好告诉她的呢?他对芙金有点守株待兔,不过他的确也没有守株待兔似地在等她,不然的话他还和范妮约会干嘛?不管对中国的成语理解多少,麦康终究明白事情的现实可行性。他怂恿嘉去追范妮,在玩笑调侃之外,也是理性的客观的。浪漫几何,只有抓得到篮子里的才可以算菜。嘉不觉得是麦康口特别严帮他保密。要嘉自己处在这种角色,他也不会告诉范妮什么。范妮抓得到,很真实,刚才到手的乳房,挺实温软,血肉无疑。

她的情欲在退潮,咬着嘴唇,看着地面,两手绞在一起,无意中将已退回原形大小的一对乳房挤出来,象一对小兔子似地呈給他,等待他的发落。

嘉将观音放在地上,蹲下去,拉开范妮的双手,将她松软的两手十指排放在一起,抬头看着她的眼睛,放松点,想太多啦。你一是想知道我是不是打算出去,二呢,我们是不是可能将来在美国有一个共同的未来。范妮被点了穴,有点晕。她读过许多英文小说,知道如果换了另外一个男人,恐怕现在早就在床上进了她的身体了。嘉处处有心,也有相应的聪明与手段,去创造各种态势,包括身体的姿势,来和她平等对话。现在他和她的观音蹲在一起,仰看着她。这种从内心深处付出给她的尊重,在两人的交往中已经不是第一次了。这种尊重,使她对他的爱,变得有点死心蹋地起来。

范妮觉得自己高大起来,脊梁也有点还原了。她拉嘉站了起来,将观音接过来捧在身前。嘉打开他的包,从里面掏出一封信递给范妮。信封是她很熟悉的,上面是嘉的收信地址。车来了。到站后两人下来。夜深了,嘉不放心,陪范妮走完最后半里路。那封信是GRE的分数报告单,语言和数学各得了满分八百,逻辑六百六。

嘉所在的出版社是中国头牌英汉出版商,他周围有很多语言大师,他工作的一部分是到外文图书进出口公司去淘书,从几万本英文书中飞快挑出可译可卖的书来。看英文和看中文一样,段落大意,中心思想。他读完考题,可能就知道会问什么。他开始针对性准备语言部分时,大概已经是七百六十分的起点了。

范妮想着这一系列神话,一点不困。她这回不敢贴嘉太近了。宿舍到了。谢谢请客。钱要省着点,以后出去要用的。”“”“有外快的机会要多赚点,你就缺钱了。”“请你的就是外快。”“我想我已经回答了你的第一个问题,答案还满意吧?”“”“第二个问题还没想清楚。我需要时间。我们这不是最后一次约会,对吧?”“不是。”“那就进去吧,快两点了。

满街清秋,凉凉的,些许露水。她捧着观音,看着他在秋天残余的树叶荫摇之间越走越远。她今天遇到神了,有点后悔没有试探一下他会不会上她的床。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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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        北京

芙金伸了伸腰肢,爬下床来。皇宫里的床真难受。那些皇帝是和妃子睡这种床,还在上面寻欢做得了乐?要不是爸爸说熊猫要接见,她才不想现在来北京呢,至少不住这皇宫。住个一般的美国宾馆或日本宾馆,都要舒服点。北京冷,灰蒙蒙的,尘意远远多于商意。她明白接见很重要,所以脸上一如平常,只是心里嘀咕。

不象上海。上海有很多生意做,上海有那张三七张弛享穿千年的笑脸。

桂林一别,已经快一个月了。在去桂林的飞机上,嘉告诉她他时常写日记,记下有趣的经历。告别时,芙金要嘉把桂林记下来,以后让她读读。嘉说要是一转身又碰到你怎么办,是不是马上就要交作业。芙金说你看着办吧。

回到东京后,家里的医生麻子给她打了八针,打得金枝吱牙咧嘴。她抱怨了,一个人是不是有了情史一定要有病史?那也太林黛玉了吧。星蓉在一旁忍不住要笑。芙金狠狠地盯了她一眼。她赶紧站起来,把桂林拍的几张照片给嘉寄去。芙金在那张峰会照片背面加了一句把日记寄到这个地址,星蓉才暗暗松了口气。

嘉写的日记三天前寄到了东京。用打字机打得工工整整的,三十三标准页。他还来真的,出手这么快。下面的签名与其说是签的,不如说是画的。签名好说,大陆的简体中文让她们费了点力气。日记是芙金叫写的,不过没有写明是给芙还是给蓉。星蓉将原件复制一份,两人一起边查字典边在复印件上将繁体字标上。本来叫秘书做可以快很多,不过谁也不知道嘉写了什么,只好亲历亲为。还有一百多个字她们不认识。正在删简就繁,熊猫来召,两人带着复印件来了北京。本来原件是留在东京的,芙金爱不释手,也就带着来了。

繁体全标好了,芙金看着星蓉小心翼翼地将嘉的原件收好,用两片精致薄玻璃夹起来,加了红蜡,封上流金灰印,放到一个特制的书盒子里,锁进随身带来的保险柜里。星蓉回到桌边拿起翻好的复印件,芙金按住了她的手。两人沉默了。芙金知道姐姐也是心动如织。星蓉抬起头,你要觉得他好,就去追。要他来追你是不可能的,他找你都找不到。要是成功了的话,是他进我们家来,肯定不是你住出去。我不会和你争的。”“他还不一定要谁呢。”“肯定是你,这三十三页里写的都是你。”“你也有的,看这里,英俊的长瓜子脸,是你吧?”“那只是一笔带过。写你的太详细了,连,连乳房都写出来了。”“别恶心,那是写衣服上那条鲤鱼。看,就这条。芙金抓过那条圆领衫。

这份日记要不要給爸看?”“这是给我们的,没必要吧?”“先放一放吧,你打算怎么办?”“追呀,在您的保护下将他追进家来。字的腔调是芙金此次到北京才跟中南海的警卫学的。不害臊。害臊是星蓉昨晚看北京电视剧学的。她以前一直说害羞

我有个想法。芙金凑到星蓉耳边小声几句。星蓉脸一下子红了,你还真有长进了。她想起电视剧里的,觉得太粗,没有吐出口。你们给我打那么多针,看见了吗?脑子打坏啦。”“十三点。星蓉吐出一句上海话来。

两人又沉默了。芙金按摩着星蓉的肩膀,要是不这样,你将来怎么办呢?你比我大,女人老得快。你呢,大概也只有他受得了。你真要成苏嘛喇姑呀?”“我是孤儿,怎么来的怎么去,没什么。芙金将手移到星蓉的脸颊两边,我知道这个家,这份家业,需要你牺牲很多。不过我不允许你放弃做一个女人的快活,听见吗?她说着在星蓉的脸颊上轻轻打了两下,答应我?

星蓉叹了口气,两滴泪流出眼眶,沾到芙金的手上。芙金将星蓉的头抱在怀里。这种安排,并不是什么很前卫的事。你要是不答应,我也不结婚了。我们俩搞同性恋怎样?那才前卫呢。”“你说什么?你今天怎么回事!?”“就象你刚才说的,今天我十三点了。你要是不答应,你得不到快活,还得满世界跟着我,每天贴得很近看我快活,我快活得了吗?还不如就这样下去,还简单点。芙金说完,坐回到原来的位子上,低下头去。哎,你别哭,千万别哭,姑奶奶,你一掉泪我们就没好事。”‘姑奶奶星蓉也是刚从北京电视剧里学来的。记得一年前吗?你在十月十八日哭了一次,第二天呢?”“黑色星期一。到月底我整整亏了两亿美元,到一月份才补回来。我不是想哭,也没用哭来威胁你,只是觉得你很苦。

我答应你,不过有问题。”“什么问题?爸爸那里我去说。”“关键是他本人,他要是不想,你总不见得叫我?”“我懂你的意思。真要那样的话,也没意思,我只是说如果双方都有意。”“他家我调查过了。他母亲是共产党员,其它人不是,包括他本人也不是。头痛的不在这里。”“你是说战略间牒?”“对。无忌叔叔都可以是战略间牒,嘉又算得了什么,就算他现在不是,被你追上后照样可以是。他很冷静,学东西太快了,就看这三十三页吧,这么多细节,才见了我们一天呀,我的姑奶奶,机器录像不过这样的,还描呀描的,不断地提醒我他是人,不是机器。

芙金喝了口水,这些都对。不过我要是追不到他,这些就都是杞人忧天,对吧?”“那是,我们走到那一步再考虑不迟,不过现在要开始注意。想不想知道谁在和你竞争?”“肯定不少吧。”“只有一个。他姑妈医院里的小翻译,名字叫范妮,小他一岁,他复旦大学的校友。噢,这里有张照片。”“天哪,我一直想的分头就是这样的,在台湾和日本一直找不到样子,原来给她占去了,真漂亮,正宗古典。我完了,姐姐,这是个很坏的兆头。他们是不是谈婚论嫁了?”“那倒还没有,非但没有,是不是他女朋友还难说。”“那你还说是我竞争对手?”“你老打断我,想不想我说下去?”“想,想”“上茶”“是是

我到嘉的出版社去打听,可是针插不进。好在医院送两个人进去当病人就行了,精神病又特别好装。据说嘉认识范妮后,原先追范妮的人都退出了,追嘉的人也都退出了,所以你只要赢范妮就行了。两人现在好象在准备一起出国留学,这是嘉的考分,二千二百六是今年全球到今天为止最高的,没看到范妮的。”“考试我没机会。不过赢她是一回事,赢得嘉的心又是一回事。”“这就要看你的了。桂林是怎么回事,你是当事人,比我清楚。据说范妮早就看上嘉了,可嘉还在摇摆。”“摇摆?

星蓉站起来,我把最好的给你留到最后了。“什么?”“嘉为什么摇摆?我派人去打探,是在从桂林回来之后,也就是说嘉在桂林遇到你之后还在摇摆,很可能他现在的摇摆是因为见到了你。”“但愿是这样。”“但愿?你真的认为这三十三页这么工整是两天里可以完成的吗?他早写好了草稿在等你的地址。”“除非有高人襄助。

星蓉拿起范妮的照片,嘉还在摇摆,从女人的角度看说明什么?芙金脸红了红,说明,说明嘉还没有和她上过床。否则象他这种人,就不会摇摆了,他会专心守着他的女人。”“对,我们最终的胜算就在这里。当然,我不是叫你脱了衣服冲上去。星蓉依然看着范妮的照片,有一件事很容易可以做,来击败范妮,不过我觉得不太舒服去做,又说不上来是为什么。”“说出来听听,大不了不做。”“范妮申请学校很顺利的话,她会和嘉很快分开。那时候嘉还在摇摆的话,你的机会就好多了。

芙金明白了星蓉的意思。她抱住星蓉,幽幽的将头靠在她肩上,姐,我们可以很轻易地将这件事做成,而且让范妮获利很多。可要是他们两个应该在一起,我们这就是伤了他们的缘份,这样我和嘉是不会好的,损人而没有利己。我不想伤害范妮,还是老老实实去追吧。”“可是你要是追到了嘉,她也会心碎的呀?”“那公平呀,因为要我还是要她,是嘉的选择。她的心是嘉打碎的,不是我。要是她赢了,我也会很失败的嘛。我们这种圈子里找得到什么样的人你很清楚。我还年轻,不过嘉可能是我,也是你,唯一的机会。”“嗯,这么说我感觉好多了。

两人意识到和范妮的竞争是强龙对地头蛇,商量了战略战术,派出先遣队去上海。情场如战场,和地头蛇竞争是不能高高在上靠遥控的,范妮已占尽先手。姐妹俩抓住桂林赐给她们的一见钟情,去见证命运真真的垂青。

正准备出发去上海,泰山传来消息,熊猫要在北京接见她们。

 

 

 

13       

北京

熊猫是家里给首长起的代号,他们是无论如何不敢给首长起绰号的。首长也知道他们在家里这样叫他,并不介意,还觉得有点滑稽。按年龄和辈份,泰山应该叫他叔叔,所以两个女孩叫他爷爷。

一九四九年中共入主大陆时,泰山才二十出头。国民党退到台湾后,对政府各系统进行了大规模的整顿和裁撤,包括情治。泰山到台湾后,以西点军校毕业生的资格得到留用。中国谍魁农将军没有和泰山合作很多。农谢世之后,他的继任年将军和泰山断断续续合作了多年,直到年将军去年离世。现在陪座的秦将军和泰山同年纪,今年刚从西南调京接替年将军。秦将军的副手曹将军也在座。曹将军一直在中央军委五局供职,泰山和他是老朋友了。

国共隔峡而治后,双方的确刀光剑影,斗得不亦乐乎。不过两大阵营里也一直都各自存在着一股不小的中间温和势力。这两股中间势力并不调和彼此的意识形态和政治立场,依然旗帜鲜明,不过很务实,主张建立常规化的对话机制,建立一个多多少少可以清楚一些对方状况的渠道。这个想法得到了两岸最高领袖的支持。这在中美中日没有外交关系,连个代办处都没有的情况下,对美国和日本乃至整个西方对中国的了解也是非常重要的。所以这个渠道的运转和双方的参与人员,从一开始也得到了美日政府的暗中保护。渠道存在了十年多,从中国大跃进开始,到中国文革顶峰向左急转后终止。进入一九七零年代,中美中日相继建交,双方第一代领导人先后去世,渠道成为历史。

这个渠道在建立之初双方没有经验,往往是一方派人去,内部多人知道,看到自己人是和对方的人接头,就认为有人叛变了,造成误杀。损失了几批人马,勾了不通,双方还是两个瞎子对看,派遣开始由最高层直接安排。中国由农将军派遣单线联系。他将福建前线军事情报局二十三岁的少陵派到了香港。国方人才所剩无几,老头子跳开所有网系,将自己的奉化小老乡泰山从少校升成中校。泰山临行时他请泰山吃饭,说你只要去了,哪怕一事无成逃回来,只要好好活着回来,就是上校。二十六岁的泰山就这样悄悄地和少陵在香港住下了,对外是夫妻。蜇伏三个月后开始工作。双方的主流势力都很极端,都知道这个渠道的存在,欲除之而后快。两人几次历险后,老练了。这步原先的二路爬,一爬爬了九年多。其间两人从斗争打架,到爱情上床。最后少陵生下女儿,产后出血。正在抢救,追兵到了,枪声大作。即便抢出少陵,她也活不了。泰山只好抱着三天大的女儿逃命去了。他的护员陈光打倒最后两个追兵时自己身上也中了八枪。

泰山从此没有少陵的音讯。要是有音讯,也就是个死讯吧。少陵是福建武夷山人,武夷山多芙蓉花,孩子大难不死,满百天时便取名芙金。她从小没有生过一次病,直到二十岁上在桂林看到嘉。

14

北京

首长第一次听到泰山名字一个月后,就被打成走资本主义道路的当权派失去了权力。他是中方中间温和势力的首领这一点,成了一大罪状。渠道属国家头号机密,当初批臭他也就没有将此公开。渠道是领袖当初首肯的,而且从中受益非浅,不过领袖既然要他下台,他这艘船是一定要沉的。渠道从由他向领袖汇报,变成了农将军直接向领袖汇报。农将军主持渠道四年后去世了,他的老部下年将军接掌了渠道。曹将军一直是少陵和大本营之间的单线跑腿,直到渠道善终。他本人也一路营团师军升上来。

渠道终后的十年,两岸直接交通陷入最低谷。到一九七七年为止,在年将军的档案里,泰山是死了的。在首长重回政坛,扳倒政敌,达到权力顶峰之后,年将军从一个偶然的机会知道泰山还活着,在东京,以私营为主,也没有完全放掉公务。一九七九年,首长在年将军和曹将军的陪同下,在中南海第一次见到了泰山本人。泰山在渠道结束后,最后升到了中将。他将渠道的概念和作法演变成了私营企业,在原始情报交换买卖的基础上,向许多政府和企业提供综合分析服务。他意识到原始情报信息会越来越好搞,赢利会下降。他的优势是多渠道,他的情报通常经过交叉认证,有时候他比较从敌对双方收集到的情报,将双方向双赢引导,有时候甚至充当仲裁。他在全世界进入一九八零年代意识到信息时代和信息产业之前,已经从信息服务赚了十年金。首长说,我们还在讨论白猫黑猫,你这只猫已经抓了几亿个老鼠,真是个好猫。

泰山从一九八零年开始将大本营设在东京,重点转到经济金融和科技情报,和中国大陆有了很多合作。令他无可奈何的是,无论他和他的团队如何努力,对中国的了解总是隔靴挠痒,特别看不懂什么叫有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,掌握了许多形,没有领到神。尝试了些代理人,不是官气太重太贪,就是书气太浓太窄。从西方引入人才,还不如自己来。他慢慢地平下心来,不怎么在乎更多的财富了。和首长见面,生意谈得少起来,家常越来越多,两个女儿的归宿成了头等大事。首长说把孩子们领来我看看。

芙金和星蓉穿得比较保守,是职业女士的西套装,按吩咐一左一右坐在首长旁边。首长将熊猫烟拿在手中,没有点,又放下了。他看了看两人,比电影明星还好看,不会找不到如意郎的。首长始终没有将熊猫烟放掉。芙金拿起打火机,首长将烟放到嘴上,让芙金点了,吸了一小口,娃子,相亲,不要太挑,人无完人。就象我们搞改革,方向对头了,日子慢慢过,会好起来的。”“谢谢爷爷教导。”“你们俩个呀,我迷信一下啊,到上海去找比较合适。芙金和星蓉暗暗吃了一惊,对看了一眼,谢谢爷爷吉言。她们向首长讨了几张合影,便告辞了。首长给了十分钟,已经很破例了。此类伙伴关系,眷属历来是不出面前的。

会散了,秦曹两人送走了首长,坐进了同一辆红旗牌轿车。二十多分钟后,轿车开进一座四合大院。门关了,车在外围停下。两人下来,和站岗的卫队互致敬礼。曲径通幽,不一会儿来到一个亭子。亭子里坐着一位五十多岁的妇人,旁边坐着一个二十七八岁左右穿军便服的女子。两位将军向她们致意。见到了?”“见到了,这是照片。曹将军将刚冲印出来的彩色照片递过去。妇人一下子激动起来,眼圈红了,这么大了,象个仙女哟,洋气,孩子,真想抱抱。”“妈,让我看看,皮肤真好,眼睛象您。这就是她那个姐姐吧?好英俊,整一个穆桂英。

女子是年将军的女儿年鹃,她还有个弟弟年涛。一米七二的妇人穿着南乡深绿色长衫。她是年将军的遗孀英泓,年鹃的继母,泰山当年的未婚妻,芙金的生母少陵。

军委里的红卫兵指派的红云纵队赶到香港医院清除叛徒少陵,和泰山展开枪战。泰山寡不敌众,带着女儿和陈光逃了。那时还是团级的曹将军听到枪声带人返回医院时,红云纵队十多人去追泰山了,大部分留在医院正搜寻少陵。所幸医院很大,医生和护士将少陵藏了起来。半小时激烈的枪战打光了红云纵队。人是救了下来,手术耽误了,血浆也光了。曹将军唯一幸存的助手,后来成了他妻子的双枪鲁玉身带重伤,命中注定的是她和少陵是一样的血型。第二天曹将军一人护着两个昏迷的女人,他一生最宝贵的两笔财富,悄悄走广西三天后回到了成都。鲁玉和少陵终身不能再育。替少陵动手术的美国中情局专家特工也牺牲了。三小时前她中了枪,没响,用止血带扎了一下。手术完了,她的血也流了一地。手边的三个护士特工也打光了。九年中,少陵和泰山没有离开香港一步。曹将军跑断腿带回去的情报也很有限。渠道已近尾声,少陵知道得太多,美国需要少陵活着回中南海去。

年将军将少陵改名英泓,藏在曹手下当内勤分析情报。年将军的妻子去世之后,英泓续了弦,前年刚退休。十年前她知道泰山和女儿还活着。按组织纪律,她是不能见不能说不能读的。年将军去世前请老首长放宽政策,至少安排母女见一面。首长见泰山提起女儿,便破例提出接见。面对面见还是不行,好在照片拍得不露痕迹。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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